我的童年時代,物質匱乏,電力供應極不穩(wěn)定,經(jīng)常斷電,所以每家每戶都備有一盞煤油燈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(nèi),煤油燈成了父老鄉(xiāng)親必備的照明工具,對于在農(nóng)村土生土長的我來說,這給我留下了深刻的記憶。記憶在流淌的血液中蕩漾,煤油燈猶如幽深歲月深處一只努力睜大的昏黃的望眼,遠遠眺望著,讓我穿越到自己的童年時代?;厥着c煤油燈有關的往事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煤油燈那微弱的光竟成了童年時候我心中最亮的星和永遠不滅的燈。那是一盞長明的燈、長伴的燈,陪伴我走過風、走過雨,走過那漫長的艱苦歲月。
煤油燈的制作非常簡單。一塊薄鐵皮彎卷成筷子一般粗細的圓桶,插進廢棄的玻璃瓶蓋,穿進捻子,伸進瓶里的燈捻像蚯蚓一樣卷曲著,留在瓶蓋上的線頭就是燈芯。使用之前要把燈芯滲透,便于燃燒,然后倒入煤油、擰緊瓶蓋、劃根火柴,煤油燈便被點燃了。燃燒一段時間之后,燈芯頭會焦枯,這時便要用針挑撥一下,使燈油能順利吸引上來,我想這也許就是所謂“燈不挑不亮,話不說不明”的來由。
那時,煤油燈就是鄉(xiāng)村夜晚的星星。沒有煤油燈,夜晚的陰影罩在父老鄉(xiāng)親的心頭,罩住了夢想,展不開一個個日子的笑臉;而借助煤油燈的光,似乎就能追趕,就能牽住遠處幸福生活的衣襟。在這微弱燈光的照耀下,一家人忙碌的身影在斑駁的燈光下交錯重疊著,白天沒干完的活,自然要在晚上利用煤油燈的燈光去做。煤油燈就是凝心劑,把一家人團結在一起、把孱弱的希望團結在一起、也把暗淡的鄉(xiāng)村歲月團結在一起。
每到夜晚,母親總會借助于那飄渺的微光飛針走線,操持了破衣遮體的大方,那一束束微光熏染了母親滿頭的烏發(fā);做鄉(xiāng)村教師的父親在備完每天的功課之后,還要繼續(xù)各種繁重的家務勞動,他就像這平淡、簡陋的煤油燈一樣,一生耕耘,燃燒自已、照亮別人,這是父親的命運,也是他的美德。為了這個家,父母經(jīng)常挑燈到深夜,極盡所能給予我童年的快樂。母親是家里的溫度,父親是家里最厚重的墻,油燈下的父母是我心頭一幅永不褪色、永遠生動解活的畫面;我則利用點燈的時間抓緊學習,等做完功課,鼻子里黑呼呼的滿是煙垢。人生不怕苦難,就怕沒有夢想。無數(shù)個夜晚,昏暗的燈光下,我努力地學習,安靜地沉浸于書本之中,那是一個少年對知識的渴求以及對外面世界的向往,我的未來就浸泡在那求知欲里。那閃爍的燈光成為了自己追夢途中的忠實伴侶,點燃了我的智慧和渴望,也點燃了我的夢想。
流年似水、歲月蒙塵。如今煤油燈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,并且很難再尋覓到它的蹤跡。煤油燈點亮的歲月,已是記憶中一頁發(fā)黃的日歷,但那段歲月是當代照明電器所無法替代和遮掩的美好時光,成就了當年人們期盼光明的精神支柱。
每當觸碰到使用煤油燈的那段歲月,總會有一種化解不開的鄉(xiāng)愁縈繞心頭;每當面對這段歷史,總會有一種難訴筆端的慷慨蕩滌體魄?;璋档拿河蜔粼V說著童年艱苦的歲月與奮斗的征程,而多姿多彩的現(xiàn)代燈具則閃耀著當下的幸福。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,獨處在比白晝還明亮的房間,恍惚間,我仿佛又看到了煤油燈那微弱的燈光在我面前跳躍,也許這樣的懷念,才是點亮我生命中真正意義上的光源。